凭借铁锈地带(工业衰退地区)制造业技术工人的狂热支持,特朗普进入了白宫。他发誓要让美国再次伟大,方法简单粗暴:用美国货,雇美国人。
这一口号的背景是,全球化的发展让美国的制造企业将中低端环节迁往了更具人力成本优势的发展中国家,技术的发展又让本土制造工厂选择用机器取代人力。两个因素相互叠加的结果是工业4.0 激起了铁锈地带技术工人的愤怒工业4.0 他们的相对剥夺感明显增强,那些发誓为他们夺回工作机会的政客显然倍受欢迎。
然而,技术的潮水并不容易逆转,互联网迟早会革新传统的制造流程,每一个国家都不敢落下——美国提出了偏重软件的“工业互联网”计划中国制造业,德国颁布了偏重硬件的“工业4.0”计划中国制造业,中国的版本则是“中国制造2025”。
虽然发展路径有所不同中国制造业,但几个大国对最终将要完成的目标意见一致,那就是让制造业变得更加智能,但这显然会加剧已经愤怒的技术工人对于失业更大的担忧。
上个世纪,克林顿在与老布什竞逐白宫时,喊出了一句著名的口号:笨蛋,问题是经济。而在未来几年,问题的关键将变得更加具体——笨蛋,问题是制造业。
然而,波士顿咨询公司发布的报告《工业4.0时代的人机关系——到2025年,技术将如何改变工业劳动力结构?》提供了另一种观点。它认为人们无需过度忧虑,工业4.0时代将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而非减少。
以德国为例,到2025年,德国将削减61万个组装和生产类岗位。与此同时,在信息和数据技术领域将会相应增加96万个新的就业机会。总的来说,德国将净增约35万个工作岗位。
而另一份来自德国联邦统计办公室的数据显示,2015年德国员工数量绝对值为606万人,这个数字到2025年将达645万人,增长6%。其中机械工程的新增就业人口最多,达9.5万人,年均复合增长率为0.9%;食品饮料和汽车行业的新增数据分别为5万人和1.5万人,剩余23万的增长空间来自其他行业。
与就业人数的增加相比,工业4.0更加诱人的是生产效率的提升。在传统的制造业环境下,生产链由相互独立的生产单元构成。而当生产设备完成智能升级并相互连接后,生产单元间就能够实现更好地整合,从而降低库存并实现资源的最优化配置。
据估计,未来5到10年,德国制造业产值将提升900亿至1500亿欧元,以总成本为标准的整体生产率也将提升5到8个百分点。但值得注意的是,原料成本并不会因为工业4.0出现太大变化,如果排除这一部分成本并以加工成本计算,生产率的增加幅度将提升15到25个百分点。
分拆这一指标,可以发现,成本控制最有效的领域在物流环节,预计将节省约50%的支出。这一幅度促使众多中国企业纷纷布局物流,使之成为工业智能化最为明显的领域之一。
例如阿里巴巴的菜鸟网络通过数据的整合分析实现运输工具满载率的提升,京东集团则使用自营智能仓库提高商品的分拣效率。
除了物流成本的减少,预计劳动力成本也将降至目前水平的65%至75%,运营成本和日常开支分别下降30%左右。而成本大幅降低会促使更多的企业投入,波士顿咨询公司的报告预计,德国大规模采用工业4.0将会在未来10年带动约2500亿欧元的投资,而这一数值占所有制造商收入的1%至1.5%。
工业4.0带来的好处不仅在于供给侧,还将帮助制造业企业找到应对需求侧快速变化的方法。追溯《第一财经周刊》历年“金字招牌”的消费者调查数据可以发现,消费者需求的快速变化正在让制造业于应付。
传统环境下,“以快制快”并不现实,不够灵活的生产线总是习惯于产出规格稳定的产品,并寄望于将它们销售给最为普遍的大众。但一个不幸的事实是,传统意义上大众正在分化,而工业4.0通过生产设备和生产流程的智能化,将使得柔性生产和大规模定制成为可能,而这样的模式能够使企业在激烈的竞争环境中更加从容。
虽然,工业4.0将带来各种各样的好处,但结构性的改变会形成新的格局。在波士顿咨询公司合伙人MichaelRüβmann看来,时间窗口关闭的紧迫性正在袭来:“虽然完全落实工业4.0技术需要20年的时间,但未来5至10年内技术的大幅进步会使得输家和赢家间的差距不断拉大。”
胜负之别不仅存在于企业之间,还与每一个个体身上相关。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每一次的技术革命总会让纯粹的生产制造类岗位受到冲击。例如从1997年到2003年,自动化和离岸外包让德国制造业减少了18%的工作岗位。
这一趋势在工业4.0的进程当中也将持续,生产类岗位将减少12万个,质量管理类岗位将减少2万个,维护类岗位减少1万个。简单来说,那些低技术门槛及高重复率的工作将会受到波及。
相对应的,IT和数据整合领域的岗位数量将翻倍,新增11万个;研发和人机界面设计领域的工作岗位也将增加11万个。由于数据在工业4.0的使用场景和商业模式中越发重要,工业数据科学家的新增岗位量将达到7万个,而IT解决方案架构师和用户界面设计师的需求也将激增。
机器并不可能完全取代人力,而毋庸置疑的事实是,只有那些需要灵活反应、解决问题以及具备定制化能力的工作会保留下来。这对教育系统的变革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尽管有着众多的新增工作机会,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完成这些工作的。而德国的高校正在通过“学徒”和“合作教育”等模式,尽力弥合人才供给端和需求端在IT技能方面的差距。
但这个问题并不能马上解决,眼下的环境看起来要糟糕一些。
对于一心希望提高就业率的特朗普而言,他仍面临不小的挑战。即使通过税收等手段半强制性地将制造业迁回美国,又如何保证铁锈地带技术工人的工作机会不会被机器人抢跑?显然,这种状况出现在人力成本高企的美国可能性并不低。
要知道,禁止一家公司使用技术进步的成果,比禁止它们在海外设厂难得多。